第二天,裴四来电话问他还好么,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温让问你都知道了?裴四说程期都跟他说了。
“温让,你别想不开,咱们这么多年不就图个人还在么……”
裴四不会安慰人,当着面还能把情感都注入酒水里,一杯酒陪着下了肚,一切就都在不言中。隔着手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摸不清对方的情绪,说什么话就都苍白又愚蠢,他说得磕磕碰碰,温让还没回话,差点儿把自己说得刺挠起来。
温让听他在那头又找了个借口冲蒋齐吼起来,忍不住笑:“我没事儿。”
第三天,温母问温让这几天怎么都在家闷着,忙一年了,不想出去玩玩么?温让接过温母手里的扫帚:“要过年了,多在家陪陪你们。”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问:“妈,如果温良回来了,咱们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儿?”
温母整理年货的手猛的一哆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背摁摁眼角,“啊”了一声掩盖鼻音:“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都吃了什么苦,有没有人陪着过年……”
有的。至少过年的时候,他不会受冻挨饿。
“能回来就比什么都强,家里变成什么样都行,能回来就行……”
……是么。
第四天是大年三十。
过年不睡懒觉,温让起了个大早,跟温曛一起给家里各扇门窗贴春联,温曛举着窗花让温让给她拍照,一连拍了好几张,挑出最好看的一张美滋滋地发给李佳鹿。
明明前几天还小心翼翼,这就捧着手机毫不顾忌的聊天儿。温让看她这样子有些无奈,温曛这是默认自己已经不会过问她和李佳鹿的事了?
贴了春联,吃了早饭,温曛在家里待不住,换了衣服就要往外跑,温母从从厨房举着漏勺问她大早上要去哪儿?温曛边往楼下跑边喊:“我去找佳鹿姐!”
“大早上的,人家不要做事啊!”
“我中午会回来吃饭的啦!”
温让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去找李佳鹿谈谈,怎么想也没个头绪,他从阳台走到客厅,又从客厅绕到书房,心脏惴惴得跳,脑子始终静不下来。他一会儿想到温曛和李佳鹿,一会儿想着温父温母,眼前一时冒出沈既拾的样子,一时又回忆起小温良的模样,鉴定中心的人、程期、裴四、甚至蒋齐,乱糟糟的人头通通挤在脑袋里摇晃,搅得他气血上头,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胸腔闷得发慌。
对方说过出结果后会打电话通知他去取材料,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响起的电话就像一枚卡在未知时间中的炸弹,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你只知道当它响起的那一刻,不论什么结果,都能将你炸得粉身碎骨。
时间就这么在等待里分秒前行。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的时候温让吓了一跳,心跳几乎瞬间就飙升至顶,待看清来电人是裴四的时候很是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更觉心焦。
裴四带来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他说:“蒋齐找人查了,沈既拾的户口是十五年前才补登的,也就是说,按着他的年龄来推,沈既拾一直到七八岁才有户口。”
“他之前那几年发生了什么?时间是不是……太凑巧了?”
温让抿紧嘴唇,他有些发抖,赶紧撑住窗台为自己点了根烟,咽了口唾沫才能发声:“蒋齐是怎么……”
“你别管,”裴四打断他的问题:“他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一切都像认准了一个节点纷至沓来,温让还没从裴四带来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听筒里响起一声插入音,程期竟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你先别挂,”温让对裴四说:“我接一下程期的电话。”
程期的电话对于此时的温让来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的思路还卡在“户口”两个字里,刚切到程期那里,便听到他无法描述的晦涩声音:“温让,我替你拿到鉴定结果了。”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啪”一声断了。
程期在那头说了一堆术语,数据,专业名词,温让都听不懂。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程期最后那句:“可以确定有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
该怎么描述听到这句话的感受。
温让的身体缓缓下坠,他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耳朵也聋了,嘴里的烟似乎燎到了底,上窜的烟雾直往眼睛里飘,好疼,眼睛都被辣出水了,好疼啊。
心脏在干嘛,为什么要跳这么快,想从胸腔里出来么?那就出来吧,你蹦的太剧烈了,蹦得我好疼。
脸上似乎也不对劲,嘴角为什么不受控制了,为什么一个劲儿往下撇,脸颊上的肌肉都被扯得生疼,喉咙也是,谁掐住我的脖子了么?为什么这么难受,梗得呼吸都上不来,像是有谁在我喉管里捅了一棍,喉咙像被撕扯得裂开一样,舌头也发麻,牙齿也发麻,整个人都像被摁在了水底,一波又一波咸涩的海水疯狂涌进鼻腔里,好难受。
真的好难受啊。
为什么会这么疼,全身都在痉挛,全身都在发抖,温让丧失了浑身的力气,他耳鸣目眩,头晕眼花,他歪在阳台的地上扯紧了胸口的衣服想要呼吸,他感到有人扑到他身边,努力试着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来人惊慌失措,被自己吓坏了,说话都是哭腔:“温让?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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