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让从潮湿的睡梦中惊醒。
暖黄色的床头灯被打开了,沈既拾正跪在床前,干燥温暖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见他醒过来,舒展开紧皱的眉头松了口气,说:“吓坏我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在发抖。”
温让欠了欠身,似乎打算起来,沈既拾刚把手收回来,温让一把将之捉在手心里,闭着眼呼出满腔恍惚的闷气,很疲惫地问:“几点了?”
沈既拾想想刚才从手机里看到的时间,回答道:“三点了吧。”
温让抬起眼皮,用湿漉漉的目光看看身前的大男孩儿,从他被自己攥住的手里传递出让人安心的温度,从掌心渗透进脉搏,跟随着心脏的跳动,给予自己踏实的慰藉。
“你还好么?”沈既拾问:“要帮你倒杯水喝么?”
温让摇摇头,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牵牵沈既拾的手,说:“今晚在这儿睡吧。”
“陪陪我。”他说。
沈既拾没说什么,直接翻身上了床,关掉床头灯,将温让搂进怀里。
温让的脑袋抵在他胸前,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动物,将自己蜷缩起来,拱进安全的巢穴。细软的头发搔着沈既拾的下颌脖颈,传递出脆弱的触感,他的手贴着温让的后背,上下抚慰,明显能感到手底那根凸起的脊骨,温让真的太瘦了,他忍不住垂首,在温让的发顶亲了亲。
沈既拾会在半夜三点出现在温让房间,其实也是因为做了噩梦。
大概是跟晚上看得电影有关,电影里,林浅蓝的回忆杀有这么一个画面,她看到从老箱子里翻出的日记后,将日记本紧抱着,团起身子躺进了那个老箱子。
沈既拾梦到他在一个箱子里。
梦里的画面支离破碎,分不清方向,也没有光,似乎连空气里都满是发霉肮脏的灰尘,闷热让他喘不过气,过于狭小的空间让他不能动弹,只能保持着跪趴的姿势,贴紧箱底。箱子大概并不是平整地放着,很颠簸,似乎在路上被拖着走,他的膝盖肿胀酸麻,嘴里却发不出声音,意识一阵儿清醒一阵儿模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箱子里,也不知道拖着箱子的人要把他运到哪里,环境大概很嘈杂,隔着箱子,一切声音就像被一层牛皮纸过滤了,他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自己难受得快死掉了。
窒息,无助,压抑,害怕,他就像一只牲畜,茫然地面对未知的去向。
一阵强烈的天旋地转,好像是装着自己的箱子撞上了什么东西,沈既拾在那瞬间惊醒,他大汗淋漓,浑身肌肉都因为过于紧张而僵硬,胸膛上像被压着一块巨石,依然没能从梦里的恐惧一下摆脱出来。他仰面朝天,瞪着天花板大口喘了好几口,才安下心来,他不在箱子里,他在舒适的床上,他并不危险。
沈既拾捋起被汗湿透的额发,坐起身靠在床头点了一根烟,梦里的感受太真实,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样,身体比大脑还要沉溺于惧怕中挣脱不开。
他甩甩脑袋,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放松,又去客厅给自己接了杯水,而经过温让房间门前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细弱的呜咽。
温让也做噩梦了。
沈既拾跪在温让床前呼喊他时,心里这么想着,莫名酸涩了一下。
第016章
温让睡醒时,床上已经没了沈既拾,空气里满满充斥着煎蛋饼的香味儿。
沈既拾正把早餐盛出端到餐桌上,回头看见温让呆呆地立在厨房门口,就招呼他快去洗漱。温让觉得沈既拾在厨房里叼着烟游刃有余的样子,实在很好看,散发出了很暖和的光芒,让他很有点儿想抱着亲一亲的冲动,但不好意思这样做,心里甜胀胀得进了卫生间。
沈既拾把一切准备妥当,靠在卫生间门口看温让刷牙,神情很正经地问:“温老师,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么?”
温让闻言回头,嘴里的牙膏让他呜呜噜噜吐字不清:“什么?”
“你咬我。”
温让不相信自己有半夜咬人的毛病,眯起眼睛瞥他。
沈既拾还做出一副委屈表情,抬手捂住自己左边耳朵说:“真的,都咬破皮了,拽都拽不开你。”
温让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赶紧漱干净口凑上去:“我看看……”
沈既拾一把揽住他,在他湿润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笑眯了眼:“骗你的。”
这人真是。
温让猝不及防挨了这甜蜜一吻,无奈又可笑,轻轻往沈既拾肩膀上捶了一拳,从他和门框间挤出去,在餐桌前坐下,准备吃饭。
色泽金黄的煎蛋饼,一口咬下去满口喷香,温让吃得无比享受,同时也疑惑起来:“这还不到九点,你不睡懒觉么?”
沈既拾给他盛一碗粥推过去,回答说:“我没有这个习惯。”
温让听他这样说,很感慨地点点头:“会做饭,会照顾人,还不睡懒觉,你可真是个宝贝。”
沈既拾笑:“那你可得好好宝贝我。”
温让的手机这时候突然响了,是裴四,他做夜间生意,这个点儿通常都是睡得爹娘不理,能打来电话简直十分稀奇,温让担心有什么正经事情,赶紧接了,裴四天怒人怨的嚎叫从听筒里一下炸开,像一头发了情得不到纾解的野猫,憋闷又急躁:“温让你救救我,我他妈真要疯了。”
他声音太大,正打算收拾碗筷的沈既拾都听见了动静,向温让投来问询的目光,温让摆摆手示意没事儿。裴四的性子他了解,能这样嚎叫就证明都是鸡毛蒜皮,真出了大事,他是一个相当冷静,稳得住的男人。
一问,果然,能把裴四气成这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是那位带他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的大哥蒋齐。
“我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你见过有谁大早上不睡觉起来做早餐的么?”裴四说。
温让看看沈既拾,在心里回答见过,现在我身边就有一个。
裴四也并没有真等他回答的意思,接着说:“蒋齐,他一个正儿八经的东区地头蛇,手里有一整条商业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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