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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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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划拉了一大包零食一类,跟何妈妈去了趟书店,感谢当年让他蹭书看的叔叔阿姨们。镇上倒不急在现在,他准备请完客再去。

他这么忙忙碌碌的,何家也不清闲。何院长家在县里属于比较高的阶层,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许多是走动送年礼的。何妈妈挑了些比较好的礼物,也给他打包——知道他重情义,对张老头和邵奶奶很好,也给多准备了些老人用的东西。

何妈妈更知道,越宁回来请这一回酒,也不止是小何医生猜的那些个原因。还是因为越宁是把这里当家了,没有一上大学就疏远了,表明了一个态度:他会努力罩着这个家。

这样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怎么能不为他也打点打点呢?大忙帮不上,琐碎的事情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怎么能让个孩子自己事事操心呢?

忙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到了请客的日子。还是何院长给订了个桌,讲好了会自带烟酒过来。量不够的时候,再跟饭店要。何院长也算是常客,经理磨了一会儿牙,还是答应了:“什么酒这么好?我这里没有?”

何院长笑了笑:“孩子在帝都上学,带回来的。”

请的人基本都到了,除了一中两位老师下海,县中一位老师去了南方私立中学,连公安局长都到了。然后他们发现,冲着烟酒,来得就挺值。这里面最拘束的是破烂王,越宁给他斟酒的时候,他双手捧着个酒杯,手都在抖。

领导们很有眼色,越宁轻描淡写说是“认识的人送的。”没有夸耀的意思之后,觉得他挺有深度,不再试探。领导们回避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就不再问,只说些工作之类的事情。

越宁笑道:“哎,今天就为了谢谢大家给过我那么多的帮助,我都没有忘记,旁的没那么多事。我就一个要求,大家给个面子啊——孕妇面前,别抽烟。”

“那是那是,应该的。”

领导们说着政策,老师们说着学生,破烂王……破烂王比跟周世文一起吃饭的小郭教官还拘束。越宁理解他的感受,他当年跟斯文人吃饭,也这样——时不时捎上破烂王,顺便问问张老头和邵奶奶。破烂王勤勤恳恳地照顾着两位老人,此时汇报起来头头是道。心里却想着,过了这顿饭,再一把劲儿,那块地拆迁的时候能多拿一点拆迁费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完了一人一包烟揣走了研究。

何院长爱招待谁喝茶,那主不用越宁操心了,他把小包袱一背,准备下乡了。

临行前,何院长拦住了他:“这回回去,劝你师傅搬回来吧,我给他在县里找个工作。别的不好说,看大门的事儿还是行的。安全。”

“安全?山上不安全吗?”越宁吓了一跳。张老头是个好老头,可不能出事儿。

第49章寒假(二)

越宁两手拎着一只包,何院长给他安排的车在楼下等着,破烂王蹲在车边抽着烟——我那辆桑塔那还是新买的呢!他没驾照,本来要捎越宁去镇上,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什么的,结果被何妈妈盘问出来之后,就被何院长无情地否定了。

开车的变成搭车的,破烂王给了司机一包红塔山,自己蹲地郁闷了:过完年就花钱买个驾照!

楼上,何院长在跟越宁交待事情:“有个事儿,你得知道。”

“诶?”

“前几年不是从山里迁了好些村子出来么?”

“嗯。”为了消除贫困,也是为了方便管理,李家坳就是这么迁出来的。

“这个山里啊,人烟少了,野物就长了。常有人进山打个山鸡野兔的,这也就罢了,前阵儿听说,有进山的人听到狼叫了。我就想,你认识的那个张师傅,他一个老人住山里,可不保险。他要乐意呢,干脆就别干那个守山的活计了,钱又不多,又见不着个人影。不如到县里来,给他安排看个大门什么的,我还能办得到的。看什么不是看啊?安全最要紧!他又上了年纪了,万一有个病痛,也没人知道不是?我这儿啊,只要他一点头,就能把他招过来了。正经给工资,也有住的地方,生活肯定比他原来的方便。你看呢?”

咦?有狼?越宁想了想,以前李家坳偶尔也能听到狼叫,所以搬迁工作才这么顺利。现在人搬走好几年了,有点野兽也不算反常。张老头跑上山上住,就算会点拳脚又能怎么样?还能当个武松?“那行,麻烦您了,我去跟他说,顺便在他那儿住两天。能把人劝回来最好。”

何院长道:“一定要小心。”

“嗯嗯。他那儿离镇子近,能看到人烟,不会那么寸的。要是他答应了,就赶紧的给他弄下来,兴许还住不到两天呢。”

何院长道:“最好让你师傅下山住两天。他不是在山下也有房子么?哪怕不方便,也下来住,人最要紧。你也是,我跟司机说了,看过了他们,你就回来。他的事儿,成不成的,回来咱们好商量。”

越宁一一答应了,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把张老头绑回来。何院长说的也对,张老头年纪大了,真有个什么急病,在山里没人知道。就算何院长不说,越宁也想让破烂王给他安排个活,哪怕是越宁每月给他生活费,假装是破烂王给的工资都行。毕竟,张老头上了年纪了。

揣着一肚子心事,越宁下楼上车。小何医生给他把东西提下楼,装车,临行还嘱咐:“到了打个电话过来。”

破烂王终于找到发挥的地方了:“我那里有电话。”

小何医生跟他说一声:“有劳。”又请司机多给留心。

一直送上车,看到车走了,才转身上楼。

路上,越宁向破烂王详细询问了山上有狼的事情。

破烂王有点惴惴,酒桌上越宁问过他,他报喜不报忧来着,急忙补救:“是有这么个传闻,可谁都没见着一根狼毛。没见着真身,谁也不能就拿传言当真呐。我前两天去送东西,问过老爷子了,老爷子自己讲,不肯下山,也不让传给你听。山里的吧,狼也不是没见过的,我小时候常听狼的故事,别太心急了。不过老爷子也是上了年纪了,我看他酒喝得不算少,手有点抖了,接下山来养老也挺好。”

想凭一个主意,就让破烂王把张老头当自家长辈供奉,那是不可能的。破烂王给了个解释,越宁也就听了。破烂王倒有点不太安心,深悔自己当时酒桌上不敢说坏消息。越宁见他在座位上快要坐不住,便转移了话题,问起邵奶奶来。邵奶奶是个让人省心的老太太,她是五保户,镇上给发口粮,平常又不生事,闲着念念佛什么的,破烂王每半月看她一回,院墙哪儿坏了找个人给修修,她也从不提其他的要求。连给越宁做的棉袄,都是托小胡老师给寄的。

越宁微笑着摸了个小绒布袋子,里面装着给邵奶奶的念珠。破烂王的心情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到了镇上,越宁跟司机道了声谢,破烂王招待司机把车停他在镇上的房子里,自己要陪着越宁上山。越宁看出来他像是有话要讲,也请司机好好休息。司机是跟惯了领导的,很有眼色,什么也不问,只管留下来抽烟喝茶。

出了院子,破烂王才鬼鬼祟祟地跟越宁说:“哎,大学生,有个事儿还没跟你说哩。”

越宁放慢了步子。

破烂王跟了上来,悄悄地道:“你上回说的那几条街,卖房的人不多,我好不容易买了几间屋,听说……快要拆了。”

越宁笑道:“那不挺好?跟你说,价合适了就脱手,别死咬着非要最高价。”

破烂王一脸肉痛地点头:“好。”

两人往邵奶奶家走,一路遇到脸熟的都打招呼。镇上的人也都熟,看越宁来了,大人就叫:“小洋人。”小孩子跟着后面拍着巴掌叫:“大学生。”越宁也从口袋里抓点糖果给他们。破烂王好容易抓到个空子,才把重点说出来:“那个,拆迁的事,您看何院长家,是不是提个醒儿?”

越宁已经长得比他还要略高一点了,侧着脸看了他几眼:“他不行。他家的事儿,跟你不太一样。”

破烂王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为什么何院长不行。越宁心知肚明,何院长全家,除了何老太太,个个是在体制、有编制的,真拆迁了,上头找谈话让他们作个表率,他们也不能不点头。辛苦忙碌,赚那点钱还不够操心的。何老太太是县城的老居民,旧宅在比较中心的地方,要赚拆迁费,有那一处也就够了。

到了邵奶奶家,邵奶奶正在窗前看报纸,院门并没有关上。越宁在门板上敲了两下,邵奶奶抬起头来,看到越宁惊喜地站了起来:“怎么过来了?”

“放假了。”

“快到屋里坐吧。”

越宁给邵奶奶带的礼物,是潭柘寺那边的一串念珠,自己个儿捐了香油钱,占了一个蒲团捻着念珠念了几遍经,有用没用不好说,多少一片心意。对于邵奶奶来说,这个倒比旁的更能让她心安。越宁犹豫着把想接张老头进城的事情讲了,问邵奶奶想不想去县里的敬老院住着。这让破烂王心里打鼓:这钱谁出呢?

邵奶奶婉言谢绝了:“我还是想守着卫军。”卫国是她早白宫的儿子的小名。

越宁默。

邵奶奶重又微笑了起来:“说起来,小王是你嘱咐的吧?我跟他说了,别弄那些个,他就不听。正好,你们都在,你跟他讲,不要弄了。你小孩子家,还读书呢,有点钱不容易。好好读书,啊。”破烂王要往县城里搬的事,镇上都知道了,再来回看邵奶奶,这人情就欠大发了。

破烂王连说邵奶奶是个让人省心的老人家,他一点也不觉得麻烦。越宁笑笑,邵奶奶这儿,都已经做到这样了,还是要继续照顾着的。邵奶奶看他这样子,是说了不听了,只能无奈地摇头,又拿了尺子要量他的身高了:“这棉袄做的时候放大了尺寸做的,现在已经紧啦,得改大点。”

越宁连忙说:“不用不用,您要做衣裳给我,给做几件春夏穿的薄衫吧,我喜欢那式样。”

“那也得量量,站着别动。”

量完尺寸,又要张罗做饭,越宁忙说还要去看张老头。邵奶奶给拿个饭盒给他装了些吃的:“跟你师傅一块儿吃。”才放他走。

提着饭盒,越宁走在前面,破烂王扛着给越宁买回来的毛毯,心说,这都要搬下来了,还往山上带这个?当然啦,越宁渐渐有点讲究,哪怕只再住一天,也要住好。

破烂王近来颇有点“养尊处优”的味道,走到张老头的护林小屋的时候,已经喘得不行了,越宁走得倒还轻松。屋前的空地上只有两张小竹凳,看手艺是张老头自己做的,破烂王顾不得客气,看到凳子就爬了上去。

空地上放着些木头,还有一些长短不一的毛竹,越宁笑道:“您老可真是闲不住。”以前做这个糊口,现在有活干了,还要做。

张老头捏着一支染得花里胡哨的竹制的风车塞给他:“呐呐,拿去玩。上了年纪的人,做点活计,多动手糊涂得慢。随便做一点,下去买米的时候给小孩儿耍耍。”

越宁把他的小屋子里外逛了一回:“还行。”

“那是。”

“听说闹狼?”

张老头倒不怕狼,他这儿有给配的一些家什,最重要的是配发了一杆猎枪,张老头还寻摸到了一杆气枪,又有灯火,觉得安全是有保障的。越宁的提议呢,倒也让他有点心动:“我再想想。”

“可别,就给我个实话吧。你在山上,我可不大放心,瞅着都冷清,搁我肯定不住这儿。”

“去帝都半天,说话味儿都变了,”张老头嘀咕着,“夏天你过来还不这样说的,别啰嗦了,不想住这儿就快下山去,天晚了就别再过来了,天黑道不好走,山路上还有残雪呢。”

“那你到底要不要下山啊?你说你吧,要在镇上不肯走,也就算了,在这山上还有什么想头吗?”越宁裹着棉袄,往地上一蹲,赖着不走了。

张老头老羞成怒,扬起旱烟杆要抽他。越宁当地一跳,往旁边一蹿,躲过去了。张老头“嘿嘿”一笑:“行啊,小子,翅膀硬了,会躲了,平时没少练吧?”

越宁抱头鼠蹿:“我就跑个步,你那个瞎把式亮出来我怕人顺藤摸瓜把你抓了。”

“呸!老子试试你身手。”

闹腾好一阵儿,越宁更灵便些,张老头力气居然比他要大,招式很稳,谁也奈何不得谁。越宁心下怅然:正常情况下,他该被暴打的呀!张老头,是真的老了。从认识他到现在,也就不到四年的光景。时间在老人身上过得好像分外的快。越宁坚定了要他下山的决心。

“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呢?我才干了多久啊?就算要走,也得跟上头打个招呼,哪能说走就走?这快要放假了,怎么也得守完这个年,等他们初七上班吧?”

“他们现在还没放假呢,就现在吧。”

张老头觉悟可比越宁高多了:“说了过完年就过完年,我还收拾东西呢,年前跟他们打个招呼,叫他们招人,年后我下山。”

越宁道:“那我可跟何爷爷讲了,您别把我架墙上抽梯子啊。”

“知道知道,去吧去吧。”

越宁道:“您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您我下山去,先跟他们打个招呼,您再回来收拾东西,等年后我来接您。”

破烂王终于缓过气来了,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大学生说的对。听他的吧,他懂的比咱们多。老爷子您这年纪,搁县里,他们想找活干,也都是找个看大门的。何院长不是什么人都会帮着找工作,也就是大学生的面子。”

张老头道:“那行。哎,我铺盖还得再下山去,回去天都黑了,就在下面住下了。”

破烂王:=囗=!还、还要扛下去吗?

张老头没让他扛毯子,说是山下没那么冷,毯子先不带了,张老头的铺盖是越宁给背的,张老头把枪给背了下去。到了镇上,张老头急忙去“递辞呈”,辞职信还是越宁在人家办公室里捞了纸笔代写的,他就签了个名。张老头身体不错,也不讲工资待遇,做事还认真,领导是舍不得他走的。

越宁心知肚里,含蓄地表示:“天冷,年高,怕在山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人照应。到时候真要有个急事,我又得一路转好几道手,从县里折腾人过来看了。”说着,递了一包没开的特供烟。领导还以为眼花,揉揉,看看,迟疑地望向越宁。越宁微微一点头,破烂王跟着当托,领导痛快地批了条子:“正好,还有个小孩想找工作呢。”

张老头:……虽然已经想去县里看大门了,可看到这么快就有人填了自己的坑,还有点微妙啊。

越宁拉着他出了门,跟破烂王道个谢:“今天真是麻烦大叔了,我晚上回县里,安排师傅以后的住处。不管这个年在哪里过,明天都回来帮着去山上搬行李下山。”

破烂王连说不麻烦:“我也要回来过年的,家里老人都在这边。明天招呼一声,我带人跟着上去搬东西,都说破家值万贯,我看张伯东西也不少。两个人搬得搬多少回呀?”

越宁也不客气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越宁坐车回县里,跟何院长讲了情况,何院长和小胡老师都表示:“真是太好了。当初他帮过你,总不知道怎么样报答才好。”何院长还让小何医生明天跟着去山里帮搬家,他去安排张老头入职的事情,年后上班。

第二天,越宁跟小何医生到了镇上,撞上破烂王:“哎,我这儿找人,你说那老爷子,一大早自己上山去了,说是先收拾收拾东西。只好先抓了个人去陪他,我这后头跟上。一趟过去都给他搬回来。”他后头跟着三个青壮年,越宁看着也都脸熟,小何医生每人发了根烟,打个招呼,一块儿往山上走。

越宁猜,张老头是为了他的面子,先去把东西打好包,到了扛着走,跟一地鸡毛让人现收拾,也是不一样的。

越宁脚步轻便,一路往山里走,快接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越宁眉头一动,双目睃巡,没看到什么,几个人都心生警惕。因为要捎东西下山,带了几根扁担,这时候都握紧了。这样一路上安心多了,然而越走近越觉得奇怪,心跳得厉害。接着便是枪响,狼嚎。

【卧槽!不是这么巧吧?】

有两个年轻人当场就软着腿往后撤步了。破烂王倒沉得住气:“怕啥?小时候走山路还听过狼嚎呢!老爷子手里有枪,吃不了亏,咱们也有家伙,一起上去看看。别走散了,都快到地方了,往回走路更长也不安全。山下听到枪声也会来人。回去一人发一百块钱好过年!”

人一旦多了,胆子就会壮一点,尤其有人带头表示不怕的时候。六个人赶到的时候,小屋前的地上一片狼籍,张老头的小桌子小板凳,破棉袄,越宁买的新毯子,做了一半的竹篾编的花篮子、毛竹段、旱烟杆,摊得到处都是。屋外一匹狼,正趴着窗户要往里钻。两杆枪都掉到了地上,地上血迹斑驳。里面大约是张老头,拿着个火筷子往外捅。两边僵持住了。

破烂王说得很轻巧,走山路听狼嚎是一回事,真看到了野狼,他带来的人里一个最年轻的已经真吓尿了。小何医生抖着手点了一支烟,颤着声音恨恨地说:“为什么白天会有狼?哎,狼怕火吧?找东西引火啊。”

“山里放火?”越宁抽空鄙视了他一下。越宁倒不太担心的,野狼比野狗,也差得不是特别多的说……

然后狼就过来了……

后面是张老头气急败坏的咆哮:“你们上来干嘛?”

破烂王和小何医生还绷得住,一人一条扁担,挡在前面。越宁快速扫了一眼场内,估计这两人能挡住三十秒就算是超常发挥了!手里扁担一伸,拨过一段毛竹,再一划,把张老头的旱烟杆也拨了过来。飞快蹲下身去,一手一样,旱烟杆往毛竹里一插——果然是已经打通了的。他跟张老头学过一点手艺,知道张老头的习惯,打通了竹节的毛竹上会个记号,刚才看了一眼,果然如此。扁担上带着准备捆行李的麻绳,套个活扣,从竹筒里垂下去,一甩,准确套中狼的颈子。

手上一收,紧紧地勒着狼的脖子,跨过两条扁担把狼拉了过来。什么铜头铁尾豆腐腰,给勒住了脖子都是白搭。狼拼命扑腾着,隔着一段毛竹的距离,死活够不着人。越宁拼命紧着绳套,吼小何医生:“看什么?上啊!”

小何医生抡起扁担抽了上来,屋里张老头也出来了,拣起了猎枪……

一旦尘埃落定,越宁皱着眉头看自己的双手,皮太嫩了,都磨破了。先前跟着张老头上山来的那个年轻人,手臂被抓伤了,正白着脸按着伤口。小何医生喘着粗气,一面给他做简易包扎,一面说:“赶紧走吧!东西都不要了!下山再买!”此举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张老头惋惜地看了一眼毯子,果断地将枪一背:“走。”

几人将死狼捆成个攒蹄,一根扁担担了,到了山下,先把伤号送到医生包扎打针。路上就遇到有上山看情况的人了,一路围随到了医院。破烂王出了医药费,觉得有点晦气。越宁在他耳朵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破烂王瞪大了眼睛:“这个,能行吗?”

越宁翻了个白眼:“你以后光转手这个证,都不止翻百倍的利。”

破烂王连忙说:“好好,我这就去办。”越宁让他过完年就去市里,不管怎么样,拿到许可证,开间小网吧。现在开网吧,只是个起步阶段的新鲜事,能赚多少不好讲。若干年后,朝廷整顿网吧,办许可证极其困难,一张证的转让价高峰时能开到七位数。关键是,有价无市。

安排好了伤员,破烂王表示会承担后续费用。小何医生道:“这狼怎么办?”

越宁看了看,这真是一匹瘦狼,估计是流蹿了很多地方也没找到吃的,饿得不行了才冒险往这边来的。“哎,找个负责人吧,出钱也行,我想把狼皮买下来。”很有纪念意义啊!

“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心这么大啊?你就往上冲啊?要是竹子裂了呢?要是没套中呢?还不得扑你脸上啊?”小何医生开始愤愤地数落起越宁来了。他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地后怕,看越宁镇定得跟什么似的,气得他差点说“你很有当连环杀手的潜质”了。

不多会儿,派出所的民警也出现了,各种领导也出现了。小何医生才住了口。

情况也简单,很快说明白了,写报告的写报告,回家的回家。越宁临走前,从医院大夫那儿摸了个信封,封了个红包交给伤员压惊。越宁要买死狼的要求也被批准了,十项全能的张老头已经开始剥狼皮了。

越宁要帮忙,张老头没搭理他。越宁讪讪地,知道自己冒险让他生气了,站旁边舔着脸:“我要张皮子就行了。”张老头还是没理他。

小何医生蹲了过去,跟张老头耳语一阵:回去说是您老打的,别提这小子,不然我老婆要担心。

张老头:呵呵,你敢跟你家里说你也打了?

小何医生作主,把张老头给挟裹去了县城,本来是讲年后报到的,年前就先让他不拿工资暂时住门房里安顿下来。回到了何家,自然是默契地隐瞒了许多事情。何院长不大相信儿子,小胡老师不大相信越宁,都觉得他们会瞒自己,幸亏带了张老头来帮忙圆场。

好在两人都没事儿,被骂了一通,禁足在家里之后,新年,终于来了。

小何医生满心的担忧——后怕之后再想想,越宁的表现太过镇静了,虽然知道他一直就是这么个有成算的主儿,这样的作派,也让小何医生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上的缺陷。好几回欲言又止,小何医生决定,过完了年,就跟越宁好好谈谈。

第50章寒假(三)

“嗯嗯,萌萌姐姐,我听到有人喊你了,你快过去吧,开学后再见。”越宁挂上了电话。这时节手机并没有普及、小一点的地方电话也不是每家都有,何院长这里,还是走访居多,家里的电话就给越宁使用了。

从春晚开始倒计时就抱着电话挨个儿地打,室友们、家里有电话的姐姐们、辅导员、老师,当然也没忘了自己的熟人。

韩家的电话是焦桂娟接的,接了之后就喊儿子,韩旭特别别扭地过来跟越宁说了句:“春节快乐。”然后就骄傲地显摆,他期末考试比期中考得还好之类。越宁在家里,心情正好,也笑着夸奖了他两句,得到一句:“看我中考吧!”也含笑答应了。越宁不知道,小胖成绩出来的时候,还要去找他来着,结果越宁已经离校了,小胖扑了个空。难怪抱着电话不肯撒手了。放下焐热了的听筒,越宁都为何院长心疼电话费了,这可是长途!长途啊!

好在其他人就很有节制,像单戈,像辅导员,像室友们,就是简单通一会儿话,互致了问候,然后挂断,很体谅他是“寄居”状态。

越宁想,旁听的事儿夏萌萌帮了不小的忙,也给她打了个电话。夏萌萌家过年特别热闹,说不几句,就有人找。这些人都打完了,一看十二点正好,越宁掐着点给周世文连队的固定电话打了过去——那儿肯定有值班的。告诉他考试重点正在整理中,回去给他好东西。周世文也没太在意,笑问:“什么好东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切~我等着。”

“嘿嘿。”到时候吓你一跳啊。

想了想,又给陈大牛挂了个电话,他被禁足期间,闲着没事就是看书、整理重点,弹钢琴讨好老太太求放风。越看越觉得要好好谢谢大牛。大牛还记得他,乐呵呵地说:“你也新年好,书慢慢看,不急。”陈大牛觉得,越宁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是相当“憨直”的,有心眼不对你耍,那就是憨直。

电话打到最后,越宁犹豫了好一阵儿,还是拨了郑熙行的号码,一边拨一边想:要是没人接,我就不再打了。

电话响了三声,没占线,居然有人接。

越宁愕然,还是说了新年快乐。郑熙行比较意外自己也能接到电话,也笑着说:“你电话打不通。”

“呃,这是借住的爷爷家里的电话。”

两人并不相熟,交际却都圆滑,谈得还不错,末了,郑熙行道:“等你回来。”

“哎。”

小何医生一直观察着越宁的一举一动,看着看着,就觉得越宁这举动,怎么说呢,面面俱到。套鲁迅先生讲《三国演义》的话,“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太好了,以致于不像个好人。特别特别像那种心理犯罪里“穿白大褂,拿手术刀,切人不眨眼,碎尸块都像有固定规格”的bt。

啊啊啊啊啊!小何医生快要被自己的脑补给吓死了!他要犯罪了,我老婆我爹娘我奶奶不得伤心死啊?

就在这个时候,越宁放下电话筒,冲他一笑。

完蛋了,窗外五颜六色的映衬下,这笑得真不像好人啊!小何医生忍不住了,将越宁拉到一边,小声问:“你……”

“(⊙o⊙)?”

卖萌也不管用了,小何医生忍不住特别严肃地道:“你套狼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呃?我没害怕啊。”

小何医生抓狂了,在邻居一千响的鞭炮声里大叫:“正常孩子有不怕的吗?你别憋出毛病来啊!”怕都不会怕,对待动物很冷漠的样子,这心理正常吗?

越宁呆了一下:“你是要我当时吓得满地打滚儿,一个翻身不小心把你踢狼嘴里才开心?”

完喽!脑补的怎么也这么血腥啊?

“害得不是满地打滚然后打狼才正常啊!你为什么省略了害怕呢?”

两三句话,小何医生的想法就被越宁看明白了,这是担心他心理不正常呢。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小春同志,我不会反党反社会反人类的!我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了,还想留着命过好日子呢。”

一般喝醉的人都不会说自己醉,出轨的时候才会讲“我当时喝多了”。神经病都说自己正常,开车撞人了才会讲自己脑子有病。小何医生深明此理,坚决不要被糊弄过去,扯着越宁不放,何妈妈喊:“你们在阳台干嘛呢?饺子下锅了。”他回了一句:“就来!”还拿眼睛看越宁,“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

越宁道:“作为一个医生,你现在直接找我谈,而不是暗中观察然后打120,我以为你已经有了正确的判断了。”

“我那是不愿相信你脑子有问题!”

“我绝对比大多数人正常,”越宁翻了个白眼,“狼呗,有什么好怕的?以……”以前我跟仨野狗打架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猛然住了口!这辈子他只见过村里的大黄和吴支书家的高价名贵狗,哪见过野狗啊?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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