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好衣服,束起长发, 对言枕词说:“走吧。”他懒洋洋道, “我们得再上路了。”
喧闹来自前廊。
两人一路走来,所花时间不到盏茶, 但前廊已成对峙局面,令海公主
听见声音传来, 令海公主骤然转身,通红的眼睛射出凄厉的光。她质问界渊:“你打算干什么, 将我留在这里?”
言枕词不免动容。
这是一种只有被逼到角落、直面死亡的生灵才能发出的光。
这光摄魂夺魄。
他还未知泽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如今看着令海公主,他觉得自己已能猜到所发生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界渊笑道:“公主不过想要回家而已, 我为何阻拦?”
令海公主:“那他们为什么拦在本公主面前?”
界渊:“公主难道打算一个人回去?”
令海公主蹙眉:“你是什么意思?”
界渊:“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若音流还在此地, 想必不舍得让公主孤孤单单地回去吧?公主不必如此急躁,大可带着原府中可用的人或物一同回去。”
令海公主直直站立,片刻后,出人意料道:“那你呢?你和道士会和本公主一起回去吗?”
界渊微笑起来,如同长者对后辈循循善诱:“这就看公主自己的想法了。”
而令海公主别无选择。
这一路日夜兼程, 当众人自大庆来到泽国之际,茫茫水面将一切遮盖,现在与过去似无不同。
令海公主心存侥幸,将腰间海螺取下,放在唇边长长吹响,召唤水下黑鲸。
只在海螺间传播的声音在水岸与水底间递延。四下平静,水浪不停拍击礁石,也只有水浪拍击礁石。
时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直到吹着海螺的令海公主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水面忽生异样!
只见一望无垠的水面上,一辆金车忽然出现。
水面拢薄雾,金车浮于薄雾之中,珍珠妆点,珊瑚粉饰,白纱随风轻荡,飘飘然欲羽化飞升,正是令海公主的座驾!
熟悉的东西终于出现眼前,令海公主绷紧的心微微放下,唇角也有了一二缕笑纹。
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定是我看见了错误的画面,一定是我没有使用生灭空镜的缘故——
但唇角的笑纹还未攀升到眼中,浮出水面的金车就让人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水波尚还平缓,未曾剧烈动荡,可金车却上下起伏不定,还倾斜于水面上,就连驮着金车的黑鲸也有大半身体露出水面,露出了背脊之下干瘪的肚皮。
令海公主突然退后了一步。
金车一点点接近,她一步步后退。
再远的路途也有行尽的一天。
金车终于到了岸边,所有人都看清了眼前这一幕:只见金车之下,驮车的黑鲸早已死亡,它们的胸腹被不知挖开,内脏不翼而飞,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还在,远远看去,就是一块干瘪的白肚皮。
这时,一声“哗啦”声响,又是两头黑鲸冒出水面,向令海公主频频探首,发出渴望奖励的“呜呜”之声,正是它们听见号令,辛苦将金车一路驮来见令海公主的!
令海公主双眼一阵剧痛,如被烈火焚烧,却落不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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